立领毛衣

冒雨去图书馆看报,我的稿子还没登出,妈的

短打.百年修

  何立×你

  战损的立立水上漂

  

何立受伤了,满身的血,坐在船篷里从背后搂着你,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你身上。

  

“大人……”

“……死不了。”何立气息虚弱。

  

只隔着几层布料,你的前胸后背都浸透了血,黏糊糊的,有些地方已经凝固了。

狭小的船舱里满是血腥气。

  

“大人,我给您包扎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

“那我去煮饭……”

“老实待着。”

“大人……”

  

何立叹了一口气,呼吸吹在你耳边。

  

“再多嘴,打你。”

  

你不作声了,只望着船外粼粼水波,在月光下盈然皎洁。何立的下巴搭在你的肩上,沉甸甸的。

  

何立的手纤长有力,手指还握着一把刀,沾了血的,刀尖抵在你的前胸。你的胳膊被他牢牢禁锢住,像绑犯人,他太瘦,硌得你骨头都疼。

  

“莫乱动。”

你哪敢动,换谁被这活阎王抱着,吓都要吓死了。

心跳的真快,急促,而且温热。你想,原来再冷的人,胸口也是暖的。

  

痛。

刀尖戳出血了。

  

何立浑然不觉,像睡着了一样,你喘息道:“大人……”

刀往外移了两寸,黑暗中,银光闪闪的匕首上浮动着鲜红的血。

  

“……拿药粉来……”

束缚着你的手臂松了几分,你费劲地伸长胳膊去够囊袋中的药包。大约是粘在一起的血块牵动了伤口,何立倒吸一口冷气。

  

“我给您上药。”你心疼道。

何立终于抬头看你一眼,你捧着棉布的手停在半空,一动不敢动。

“不必,”他低哑道,“多半是别人的血。”

你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。

“给你自己敷。”

  

胸前的口子捅的不深,顺着肚腹流下一小溜血。你笨手笨脚地掀开衣服,把整张药粉贴在伤处,何立一见就笑了。

“姑娘手法甚好。”

  

你半嗔怨地扁了扁嘴。药倒多了,杀得创口激痛。“大人一会疗伤时,莫怪民女粗鲁。”

“诶,怎么会。”

何立脸上淡淡笑意,“本官的命也没那么值钱。”

  

他拉过你一只手,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,动作温柔。你僵着身子,还是止不住打战,他的脸比你的手还凉。

  

“我就那么可怕?”何立用嘴唇摩挲过你的指节,轻声道。

“民女惶恐。”

  

他的气息吐在你的手背上,有些刺痒。

  

“早歇了,明儿还要杀人。”

何立说的杀人是真杀人,只不过他杀别人还是被追杀就不一定了。你叹了口气,给他盖上舱里仅有的破短袄,你爹那个短命鬼,给你留的唯一用处也就是这件衣服。

  

挺冷,江上的夜晚春寒料峭,你被水汽激得直打哆嗦。低头看见何立不安地动身子,一摸额头,烧得滚烫。

  

“冷。”他打掉你的手。

你气笑了,衣服都让给你盖,你倒嫌冷上了。

  

“大人发了高热,我去熬点姜汤——大人!”

何立死死地攥着你的腕子,骨头差一点捏断,你没想到他竟还有力气。

“不可生火。”

你被抓得疼,脸都皱了起来,只得作罢,但何立的烧不退,你也怕他死在船上,于是拿了生姜磨碎冲水给他灌下去,切片流出的姜汁灼得眼眶发烫。

  

“大人,民女可尽心尽力了,您要是有良心就多赏我点银子……”

  

何立在五更天醒转,烧基本退了,伤口情况也尚好,你可遭了老罪,为了照顾他一宿没睡,冻的眼泪鼻涕直流。

  

“你醒了。”

“是,未曾想,本官这条命要姑娘贵手相救。”

  

何立朝你微鞠一躬,青衣缥袖,水月观音。

  

你想起来昨晚被他抱着,那身板绝好,想着想着,脸蓦地就红了,凭这副模样,就算去南院当小官,也顶够混个头牌。

救了宰相府总管,能拿一大笔,然后多买两条船赁出去,总比自己早出晚归摆渡强……

  

“船里的出来!让老子等急了,全请你们吃板刀面!”

  

你挑帘子钻出舱,看到船尾一伙强人,粗条横肉的,手里明晃晃大刀。你心一沉,这是遇上劫道的了。

  

“哟,是个女的!小娘子,你家相公呢?”

你手持桨板,“老娘就是艄婆,你要怎的?”

为首的大笑,十分粗野:“这船是你的?爷今儿赚了,破船不值几个钱,恁泼辣的婆娘上哪找——”

  

话音未落,何立从舱里走了出来,纤瘦得像能被一阵风吹飞。

“为何如此喧哗?”

强贼一看是个文弱书生,还受了伤,自然毫无忌惮。

  

“兀那面儿窝的穷儒,捯甚口舌?你爷爷我就喧哗了,打我怎的!告诉你,老子今儿不但喧哗,还要劫你的财,要你的命!识相的赶紧把金银交出来,爷我留你个囫囵死!”

  

你听得心惊,连忙接口:“劫财便了,怎么还要害命?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,一刀下去,污你名声。”

  

劫匪哈哈大笑,“莫怕,我不杀你,船归我,你也归我,这等凶悍风姿,做个压寨夫人,不比跟着这穷书生快活!”

  

你刚想说何立可不是穷书生,强贼打了个呼哨,手下立即跳上船把你俩围了起来。

有人拉你,你猛喝一声,一桨轮过去,对方的脑袋被砸出个血窟窿。

  

“妈的!这母夜叉!”

  

桨板被夺去,你也被按住动弹不得,却见何立一抬手,眼前一花,再看时两个劫匪已经倒下,鲜血从喉咙源源不断涌出来。

  

“求财而已,不至于这么粗鲁吧。”

何立擦了擦刀,摸出一锭金子放在船舷上。

  

“各位,这点心意,当请你们喝酒。我们还有要事赶路,不想误了时辰。”

  

你知道何立受伤严重,硬拼不利。强贼此时也看到你俩身上净是干涸的血迹,再看何立身手了得,知道是惹了亡命之徒,为了几两银子把脑袋赔上,太不划算。

  

“算你走运!”

为首的抓过金子,一声令下,其余人纷纷回船上划着离开。你揉了揉被扭酸的胳膊,踢了两脚死人。

  

“怎整?”

“丢下船去,血脏。”

  

你吭哧吭哧把尸体掀进江水里,翻涌两下就沉了。

  

“姑娘好胆量,好身手,本官自愧不如。”

你强忍住才没翻白眼。

“何大人过誉,只是不知何时能吃饭?我已饿得头昏,打人都没力气。”

  

“我若说钱都给了贼寇,你吃什么?”何立玩味地看着你。

  

你叹了口气:“大人,我摸见你腰里的会子了,吃食上的事就莫俭省了吧。”

  

好容易停靠了岸,走了二三里,有市井,老远就听到卖炊饼的吆喝。你一路狂买狂吃,留何立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付钱。

  

等你缓过神来,已约莫吃过半条街了,手里的肉只剩个翅,你厚着脸皮凑到何立身边。

“大人尝尝这鹌鹑,鲜美无比。”

  

何立负手而立,微笑点头。

“谢姑娘惦记。”

  

说着却不接肉,只拿扇子指着一旁的滴酥道:

“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酥油鲍螺,怎么不买?”

  

你微微赧然,那精细点心几十文一小块,够你吃一顿饭的了。撑船辛苦,持家不易,这等奢侈东西只得戒掉,上次尝得还是六七年前。

何立用帕子托着一块滴酥送到你手上,用凝结的奶油搀上蜂蜜做的,底下圆,上头尖,螺纹一圈又一圈,甚是好看。

  

“姑娘请用。”

“大人记性倒好。”

“不敢当。”

  

你小心翼翼地抿着糖霜,不舍得一下子吃完,何立眉心跳动,掏出一钱碎银,尽买了些水晶皂儿、药木瓜、香糖果子之类的精巧细点,三五个盒子,手里提着。

  

“大人拿些点心报答我救命之恩?”你试探道,“民女贪财,只想要银子。”

“银子容易,放心,本官有的是。”

何立用折扇拍了拍你的指尖,你却脸红了。

  

“大人何时走,接应的人还没到吗?”

“不急。”

  

你俩转到一处瓦子,找角落坐了,小二上壶花酒,台上演着一出傀儡戏。

“莫不是趁这机会微服私访吧。”你笑。

  

何立狐狸似的眯起眼睛。

  

“微服有何不可?与姑娘游山玩水,听曲儿赶集,是何某的福气。”

“大人真会说笑。”

“诶,我可没当说笑。”

  

你无言,只作不见。

  

何立举一盅酒,敬你,你也饮,不多时,一壶秋白露下肚,滋味十足,浑身都热起来。

  

“看不出来,好酒量啊。”他夸你。

“大人也是。”

“再来一壶?”

“那自当奉陪。”

  

你喝得尽兴,双颊生晕,何立也有些醉,把玩着酒盏,眼神蛛丝似的粘在你身上。

  

戏台上人咿咿呀呀,锣鼓交响,你蓦然恍惚,不知台上与人生哪个是戏。

“大人,民女想去看一眼船,刚才没系牢,这会儿怕被水冲走了。”

“接应的人马上就到,姑娘不想要银子了?”

  

你一愣,咬牙道:“万一……接应不顺利,我的船也丢了,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?大人富贵,我一小平民可担不起这个风险。”

  

何立拉长“嗯”了一声,“有道理,我与姑娘同去。”

  

你回到渡口,发现船果然没了,不由悲叹。“这可怎么好,吃饭的家伙都不给我留——”

  

“啧,这不巧了嘛。”

何立慢悠悠摇着折扇,“既然船丢了,姑娘又无处可去,不如跟着我回相府,给你找点事做,这样如何?”

  

“大人莫拿我取笑。小女自小野惯了,没个规矩,怎么好去宰相身边侍奉。真到那也不过天天挨打,哪比得上撑船快活。”

  

何立被逗笑了,“本官才是相府总管,谁敢打你?”他收敛了几分笑意,眯眼道:

“怕受欺负,索性嫁与我,那这相府上下除了宰相与本官,再无人能管束你。”

  

“大人说话可作数?”

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
  

你脸涨得通红:“宰相府中什么美女没有,哪里就看得上我了。”

  

何立走近你,执扇敲了下你的头。

“因为她们都没与本官患难生死。”

  

你沉吟片刻,笑道:“我还以为大人顾念昔日之情,不过都是旧时了,倒也不必再提。”

  

“怎么不必,姑娘随我回府,好酒好茶,也多讲些前尘往事给我听。”

  

你心下触动。

何立挑起你下巴,眼底有深不见底的情意。 

   

“大人……”

  

似是许多年前了,你们也有一次同船渡的经历,他刚考中科举,买了点心来找你,你们泛舟游太湖,品茶谈笑,歌窈窕之章。那时你还不会喝酒,撑船的还是别人,他也尚未进入宰相府侍奉,天光水色,盛世太平。

  

你慢慢贴近,低头伏在他怀里,他比之前更瘦削,唇齿间有酒的香味。

  

“大人能有此心,民女感泣不已。

“可我最好的日子,已经在毗陵过完了。”

  

你以迅雷之势抽出他腰间的佩刀,毫不犹豫捅入他的心窝。然而不过半秒钟,预想中的黏稠并没有喷涌,你有一瞬间的无措,就在此时,何立刚劲有力的手抓住你的手腕,狠扭,刃尖掉转方向直直刺向你的身体。

刀刃平入,平出,正从肋骨穿过,何立向下一拔,一股鲜红。

  

远处青山黛色,何立的身上又浸透了血,只不过这一次是你的。

  

“这么多年了,以为我没想过吗?”何立悄声说。

你想说话,却被血堵住了喉咙。点心撒了一地,好似碎瓷。

  

“百年修得同船渡……若不是你有意谋反,我还真想把你带进相府去呢。”

  

你嘴里汩汩地涌出血,却笑了。

  

“大人不过是官府的一条狗,如何自称君子,您的厚爱,民女愧不敢当。

“我家破人亡,全是因为金兵,与秦桧同党者,势必诛之而后快。”你福一福,“民女只想取大人性命,其他再无所求。”

  

何立的脸上落下一层阴翳。

  

“纵多情分,今日——便了了。”

  

你坚毅无泪,纵身跳进了滚滚江水,最后看见的,是岸边何立拂动的青衫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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