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领毛衣

冒雨去图书馆看报,我的稿子还没登出,妈的

象牙塔之外(二十八)

  

  假如马兆是医生

  

在初中毕业时,我已经去过广西,和另外两个家庭组队旅游,我们去了南宁、北海与阳朔。那是个很热的夏天,很绿很绿的山野,我记不太清了,夜晚头顶上会有蝙蝠飞过。

  

我在凌晨到的桂林北,被空调冻得瑟瑟发抖,腿上全是蚊子包。

  

马兆每天给我打电话,被拒接,系统甚至将其标记为<推销>,我感觉难过又好笑,索性不再看手机。到目的地后天还未亮,我坐在校门口的小摊前,吃了一碗糯米稀饭。

  

对面的保安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。

  

吃完早餐我朝学校走去,果不其然,被拦住盘问。好在之前打比赛认识了本校学生,三五句解释清楚就放进去了。我找到她所在学院,让人帮忙传话叫她下来。

  

因为时间还早,她有些困倦的茫然,但晨起也掩盖不了她的貌美,皮肤很白,个头比我高些,长发,圆眼睛,脸蛋依旧饱满,很文静的样子——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。

  

我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,想象着马兆曾经是不是也叫过她:小如。

  

“姜淑如吧,你好,我想问你关于马兆的事。”

  

我直截了当,她的脸一下就白了,渐渐浮现出疑惑和不安交织的神情。

  

“你不必怕,”我说,“我选这个时间来找你,就是为了不引起麻烦。而且我只想听真相,其他无关,也并不愿毁掉你现在的生活。”

  

她似是不信,但我的话里有威胁的意味,她也只得听从。这就是我想要的,先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,年轻女孩都容易被唬倒。

  

她领我来到一家小咖啡店,还没开门,我们在露天椅子上坐。多好的学校,还提供这种地方。

  

“你是哪位?”她小心翼翼地问。

  

我笑:“我是第二个你。”她似乎很迷惑,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。

  

“我是他的小情人,他现在的女朋友,他的sugar baby。”我用言语刺激她,“就像你一样。”

  

她像被惊吓到的兔子那样狠狠打了个寒噤,然而令人惊讶的是,她突然变得冰冷而坚硬了,腰板挺直,说话也直刺刺的。

  

“胡说八道,”她冷冷地说,“不要来烦我了,否则我找保安把你赶出去。”

  

“你试试看,”我冷淡道,“走之前我会买个喇叭一路播放你的丰功伟绩:‘女硕士为成绩甘愿被包养,怀孕后弃子而逃。’吵醒半学校的人,看看是谁要难过。”

  

“我没有!”她发狂地吼,猛地站起,我不动,仍然沉静地坐着。

  

她突然哭了起来,身体颤抖,双手捧着脸,泪水肉眼可见地从她纤细的手指间流出来。我给她充分的时间,让她哭到完全冷静,等她坐下来,双眼红肿,我递过去一张纸巾。

  

“别哭了,这里风大,对眼睛不好。而且天已完全亮了,上早八的人很快就会经过。”

  

她很快地别过脸去,再转回来时已经擦干泪痕。

  

我换了一副柔和的口吻,“你用不着害怕,我只是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,到底怎么回事。你说完,我马上走,再也不打扰你。”我信誓旦旦。

  

她已经哭得没力气再怀疑,开口便说,声音还带着哽咽。

  

“在深圳上学的时候,医学院刚成立不久,马老师负责带我们做项目……”

  

我被裹入她的记忆中。

  

“那年夏天,图师兄要结婚了,同门的人都被邀请去参加婚礼。马老师也出席,而我和他不熟,又不想交礼金,所以就独自留在实验室写报告。”

  

“马老师是一个好人,他永远那么理性、冷静,就像是能力超强的机器。我喜欢看他拿着手术刀的样子,所以每次实验都坐到最前排。” 她完全沉浸在回忆里,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。

  

“那晚我忘记观察培养皿,下楼时候太着急了,崴到了脚,正好马老师刚回来,他帮我处理患伤,学院楼里只有我们两个,他又喝了酒……”

  

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,我听得胸口发闷:“所以你们真的——?”

  

她缓慢又痛苦地摇了摇头,似是下了极大决心,“我……我向他表白,说我喜欢他,以为这是个好机会,但他拒绝了我,甚至没有听完我的理由……他说我应当去寻找自己的年华,可我只想和他在一起……”

  

我追问:“后来呢?他没碰你?”

  

淑如摇头。

  

“那怀孕之事到底怎么说?”

  

她羞惭地开口,声音带着颤:“……我那时有男朋友,他……我们上过床,然后不知怎么的就……他让我去打胎,我很害怕……就谎称孩子是马兆的……我以为只要把流言传出去,他就会迫于压力接受我,至少比孤身一人要好过些,没想到事情闹得那么大,我后悔……”

  

“你糊涂!你!”我气得眼前发黑,真想照她脸扇一巴掌,但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,而这实话中并未掺杂多少恶意,她本就是懦弱昏聩的女孩子。

  

她满眼泪光,“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,他妻子硬要跟他离婚,我不敢解释,也没有脸再面对马老师,所以就把孩子打掉后转学了,离开深圳。”

  

“你甚至没对他道歉?”我咬牙切齿。

  

她怯懦地看着我摇头,泪水断了线地往下掉,很难想她居然比我大好几岁。原来是这样——原来这就是马兆永远推开我的原因!我的心针扎了一般痛,酸楚源源不断地涌出,半天说不出话。

  

淑如还浸溺在歉疚中无法自拔,我懒得管她的歉疚有多少真情实感,这是她造下来的孽,最终还要我来还。

  

我起身,把包甩到肩上就走,淑如慌忙地拦住我,“你去哪?”

  

“回家,”我头也不抬,“我不会再来找你,别跟着我。”

  

“拜托你,让他不要恨我……”她盈盈欲泪道,那模样很是可怜。我暗自叹气,马兆并不是一个心中会装憎恨的人,他热爱生活,尊重生命,却无法容纳单一的爱恨情仇。

  

返程的路上我又发烧了,自从图钉事件后常常生病,脑子都烧糊涂了。我蜷在座位上,把自己裹在衣服里,琢磨要不要给马兆打电话道歉。

  

来电铃响,斑鸠的歌。

  

“喂,”

  

“净齐,你在哪呢?”图恒宇在电话那端问。

  

“在高铁上,怎么了?”

  

“你出市了吗?什么时候回来?”

  

他语气平静,所以我就没多想。“去了趟广西,正往回赶呢。”

  

“马老师…&*#医院……”

  

“喂?我听不清——”该死的移动,高铁上信号不好。

  

电话挂了,过了一分钟,我收到图恒宇发来的短信:

  

马老师受伤了,很严重,现在在住院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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